讲上海闲话的外国老太
莎拉·伊马斯有上海人的精明与犹太人的智慧,是一个女强人,气场邪气大。
因是一早的飞机,我们只得在机场吃早餐。“浇头在哪里?”取好一碗面条后,我太太问我。“不就在右面吗?”我说。“一早赶到机场,就是为了吃搿碗全上海最好吃个面条。”只听一位身材修长、仪态端庄的外国老太操着纯正的上海话朝我们说,其声音甜润而爽朗,她正在右边的吧台上给她的面条添加咸菜肉丝与素鸡。
我回故乡海门六甲,往往会朝着身背书包的稚子喊着家乡话。这位老太必定有着同样的家乡情结,而这种情结,非家乡话无以宣泄与解脱。
我太太说:“那位老太好像是曾经上过电视的犹太上海人,生于上海,长于上海,在上海结婚生子,后来回到以色列的传奇女子。”我说:“我去问她是不是。”天生羞怯的我不知从何时起变得大胆而健谈:“你是那位在电视上……”我的话还未问完,老太便说:“是的,我就是上电视的莎拉·伊马斯。”当我转身朝她走去时,她似乎就明白我要问她的问题了。“那些小姑娘人不错。”她说。“小姑娘”是指VIP休息室里的工作人员。小姑娘们在莎拉取面条以及取其他食物时围着她,似乎与她有说不完的话。“我经常飞行,因此与这些小姑娘很熟。”莎拉说。“这碗面,咸菜肉丝里的咸菜不像看上去的那么鲜美,酸度不够,鲜度也不够,大概是腌制的技术欠佳。”我说。莎拉一愣,说:“一开始是不错的。”她把登机牌拍了照片,对着边上的一小伙说:“阿弟,侬帮我把个张登机牌用短信发出去。”阿弟不需几秒便发了出去。“唉,还是年轻人行,这些东西在行。阿弟,侬是上海宁伐?”阿弟点了点头。“侬去啊里得?”莎拉问我。我说“贵阳”。“我也去贵阳。”她说。
年轻时的莎拉
莎拉有一种亲和力,这个世界对她来说似乎就没有陌生人。上了飞机,她主动地给我太太调整位子,让她坐到我的身边。她表扬那位接受她调动位子的年轻人是绅士。“你那些孩子现在居住在哪里?”我太太问。“哪里都有。也有住在上海的。”她说。她在微信上语音留言,“Jerry,我已经登机,飞机马上要飞嘞。”我太太好奇地问:“你们家里人平时说话用希伯来语还是上海闲话?”她说是“上海闲话”。Jerry是她的一个儿子。“我有四亩田。只要有一亩田的收成好,就可以了,不要指望所有的田的收成都好。”莎拉说。我太太不解:“什么四亩田?”我解释说:“就是四个孩子。”我太太恍然大悟。莎拉问:“你们有几个孩子?”我太太说“有两个”。“哦,你们有两亩田,好!”
飞机起飞后,莎拉说,她到过一百二十多个国家。小辰光,伊个爷告诉伊,外出旅行一定要带两样东西:一是价格昂贵的首饰,如钻戒翡翠等,手表须是百达翡丽;二是最流通的货币。我太太认真地听着,一脸敬意。“为什么呢?不是为了显示有钱,而是为了关键时刻救命!”她自问自答。“如果生病了,人在异国,身上有足够值钱的东西,医院就会救治你。当你昏迷不醒的时候,人家会认识百达翡丽或价值几百万人民币的钻石戒指。如果碰到劫匪,把值钱的东西给他们,他们不会杀你。盗亦有道,强盗得到值钱的东西,会把你的命留给你。千万不要为了保钱财而把命给丢了。与命比,价值连城的东西也是一文不值的!曾经有个教授去某国碰到劫匪,他拼命保护他的包,最后“砰,砰”两枪,被劫匪打死了。唉!”她叹息地说。我说:“你们犹太人真有智慧!”
飞机降落后,她的手机响了。“是来接我的司机。”她说。“喂,你好,李先生!我出来后,你会看到一个长得漂亮的外国老太太。”她告诉司机如何辨认她。在出口,司机很快找到了她。她一把拉住我太太,对我说:“来,帮阿拉两个人拍张照片。”
“莎拉有上海人的精明与犹太人的智慧,是一个女强人,气场邪气大。”与她分手后,我太太对我说。